第37章 要吃蜜糖

“别说了别说了……”我猛地捂住他的嘴，望着他一脸哀伤，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。

国破家亡，目睹亲人死去，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吧。老天爷好残忍，他才八岁，怎么可以让他面对这些……

他抬手为我拭泪，“哭的真难看……”

“唔……”我努力扯出一个笑，却比哭还难看，明明是该我安慰他，却变成他来安慰我。“你也别难过”

最大的割舍莫过于生离死别，怎么可能不难过。

他微笑：“傻雨儿……”

“对不起，不该让你想起这些……”我趴在他肩上哭起来，好像我才是那个更难过的人。

他兴许没见过我这样大哭过，手忙脚乱的为我擦泪，可我的眼睛好像开了闸门一样，眼泪不停地涌出，怎么擦都擦不完，他着急道：“别哭了，再哭要淹房子了。”

我心里又恼又羞，干脆把脸埋在他怀里殷殷啜泣。他苦笑了一下，无奈道：“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，明明需要安慰的人是我，可你到先哭起来了。”

我依然面不改色，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，心里却泛起一丝甜。

他见我止了泪便宽了心，好像讲故事那样，轻描淡写道：“当当是师傅给他取的名字，是为了掩饰身份，也为了像个平凡人一样生活。其实他爹娘和我爹娘临终前的愿望都希望我们两个放下仇恨和身份，做个平常的小老百姓。当年，当当只是个婴孩，完全不知所发生的事，我也未曾向当当提起过，直到师傅死的时候我才告诉他。这几年我和当当两人四处流浪，隐姓埋名，为的就是能得一份安宁。可偏偏仍旧有人寻上门，那晚便是有人找到我们，我担心连累了你，来不及同你说清缘故，就与当当去引开那些人，可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。

我冲口而出：“一点都不连累，我想要知道你的一切，以前，我一直觉得你像个谜，看不通，猜不透，现在我明白了，以后不许你这样子瞒着我，不管发生什么事，都不要丢下我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”他望着我微微一笑，笑意直达眼底。

回想那日当当深奥难懂的话，今日再听萧磊这么说，已是完全明了。难怪当当会说，希望自己只是世间平凡一人，还有他说的另外一些话……

“萧磊……你是不是怕我……死掉？”

他微微松开手，低头凝视着我：“雨儿，永远不要跟我说那个字，你和当当一样，是我这一生都要保护的人，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事。”

“……我”我咬着唇，心里暗骂自己口快，真是笨，明知道这是个敏感字眼，怎么就……

他缓缓将我拥入怀中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，“我很害怕，怕你会像爹娘一样，怕你不再睁眼看我，不再跟我说话，不再对我笑，怕身边从此没了你。”

“萧磊”我埋首在他怀里，微暗的屋子里，烛火摇曳，地上映着我们互相偎依的身影，好似原本就是一体的。

他这话算不算表明心迹？心里某个空白的地方像是一下子被填满，脸上抑制不住的想要笑，这感觉就是幸福吗？

“你不信？”他问，带着点紧张的语气。

“不是不是”我猛地抬起头，却又不知说什么，“我是……太高兴了。”

“雨儿，这样的事情不可以有下次。”

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堪比世间所有能工巧匠，就算他们精心雕琢的也比不上这般天然雕饰的景色更让人惊艳。

更让我佩服的是住在这里的人，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，视野好，环境也好，在这里看日出日落一定是最美最惬意的事情。

神医就是神医，懂得医人，也懂得享受。

要是我能住在这里就好了，天天都能看到日出日落，云卷云舒，即使再坏得心情看见这样的美景也会好起来。

“呀！”腰上忽然一紧，有人从后面抱住我，正想挣开时却听到萧磊的声音。

“是我”

我不相信的扭头看，他脸上带着笑，冷不防在我脸上亲了一下。我心一慌，急忙撇过头假装看着远方，脸蹭的一下红起来。

他身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，很少见他笑得这么开心，喜悦之感毫不掩饰，那么明显，仿佛要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喜悦，分享他的快乐。

他侧头在我耳边呢喃：“方才见你自己站在这里，好似要腾云驾雾而去，雨儿，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忽然不见。”

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？我转回身看他，“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？”

他顺势搂紧我的腰，低头抵着我的额，“就算抱着你，也感觉你是虚无缥缈，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。”

当当的话言犹在耳，看来我这次真是吓坏他了，我抬手环抱住他的腰，认真道：“你现在抱着的人就是活生生的我，我答应，永远不会离开你，除非……是你不要我了。”

“雨儿……”

我抬手轻点住他的嘴唇，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，一直一直。”说完也学起他，踮起脚飞快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。

他惊愕的瞧着我，好似得到莫大的鼓舞，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。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，慌忙挣开他的怀抱，扭头往回走，却见到清婉站在不远处笑看着我们。

清婉笑得一脸不怀好意，“姐姐羞羞脸哦。”边说还边用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作害羞状。

她一个几岁孩童，竟然学的似模似样，定是方才那一幕被她撞见了，这个小鬼头，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，又看了多少，听了多少。

想她一个小孩子多半不知道这是何意，不由松了口气，我红着脸嗔了一句：“小丫头，别乱讲话……”

谁知清婉竟摆出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模样，还学着大人们说话的语气道：“姐姐，你这样说是不对的，一大早亲热影响食欲啊！”

这是什么话？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当当教他的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胡说八道，看我不打你。”我恼羞成怒，佯装要打她。

清婉急的扭头就跑，嚷嚷着：“啊……姐姐打人啦！”结果没跑几步却撞上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当当。

看到救星出现，清婉似乎又有底气，躲在当当身后，探出个小脑袋，用手捂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说：“当当哥哥说夫子有言：非礼勿视，非礼勿视啊。”

我脑子嗡的一声，当当也看到了？这么说……刚刚他是特意回避到屋子里去的？当当将清婉从身后拖出来，煞有介事道：“一大清早就在这卿卿我我，不避讳我也就算了，可你总得顾忌一下小婉吧。啧啧，教坏小孩子。”

清婉在一旁附和，“小婉也要亲亲。”

闻言，我窘得满脸通红，恨不得找块布把脸蒙住。回头望去，萧磊一身月白的衣衫，负手立于崖边，身后是万里云海，让人生出错觉，仿佛他是腾云驾雾而来的神仙。

此刻，我竟觉得自己我离他那样远，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，却感觉他遥不可及。忽然明白他方才为何会说我虚无缥缈，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也是这般，虚无缥缈，好似下一刻便会羽化登仙。

这是否就是患得患失，越在乎越害怕失去？

当当看我久久不回头又不出声，扬言：“看看，这都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了，小婉，哥哥我快被蜜糖给淹没了。”

清婉不明白当当的意思，只听到重要的蜜糖二字，拽着他的袖子问：“哥哥，什么是蜜糖，好吃吗？我也要吃蜜糖。”

“蜜糖啊——”当当看好戏的瞄了我一眼，说：“蜜糖就是蜜糖咯，可甜了，不然你看方才小雨姐姐怎么会亲亲啊，她就是吃了蜜糖啊。”

“你再说！”我狠狠地瞪着当当，又快速的转回头看一眼萧磊，他竟然还笑得云淡风轻。我站在那里，又羞又怒，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

清婉当真信了当当的话，嚷嚷着：“我要吃蜜糖，我要吃蜜糖……”

当当宠溺的摸着她的头，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。她听了忽然就向我跑来，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叫一边向上跳，“我要吃姐姐的蜜糖，我要吃姐姐蜜糖。”

她只够得及我的腰，一蹦一跳的扯着我，我谨防着她的小爪子，一边安抚道：“清婉乖，姐姐没有蜜糖，有空姐姐买蜜饯给你吃好不好”

“不好，不好，我就要吃蜜糖，我现在就要吃蜜糖……”

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闹着，他们两个大男人竟然都在一旁看热闹。

后来当当看我实在快招架不住，方才朗声道：“小婉，你过来，哥哥这里有蜜糖。”

清婉一听倏地松开手，回头奔向当当，大呼着：“噢！我要蜜糖，我要蜜糖。”

我如释重负，看着清婉一蹦一跳的奔向当当，忽然幸灾乐祸起来，这荒山野岭的，这看你去哪儿拿蜜糖出来。

当当似是看透我的心思，满不在乎的瞟了我一眼，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东西，打开一看，竟是我喜欢吃的冰糖块，他笑着拿了一粒给清婉，“来，小婉，哥哥给你吃蜜糖。”

清婉拿到蜜糖，竟没有先放进自己嘴巴，而是拿着它跑到我跟前来，一脸坏笑，“姐姐你看，是蜜糖哦，给你吃要不要。”

我咧开嘴笑笑，还未说话，清婉立刻把冰糖塞进嘴里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：“哈哈！骗你的。”

我哭笑不得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，当当也跟着大笑起来。转眼狠狠的瞪着当当，如果眼神能杀死人，那么当当现在已被我千刀万剐了。

“当当，别闹了”萧磊边说边走近我，揽住我的肩说道：“她脸皮薄，可经不起你这么闹。”

我生气的打开他的手，刚才就不见他开口，这会偃旗息鼓了才来作好人，想着就气。再不理会众人，扭头，大步流星向屋内走去。

当当在后面嘀咕，“哎呀，生气了……”

也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，清婉特别黏我。从早到晚，只要有空就一直缠着我跟她玩，山顶就这么大地方，玩来玩去也就是荡秋千、捉迷藏，偶尔我会教她我小时候玩的跳格子，虽然是简单乏味的游戏，但清婉每回都玩得很开心。想来，她以前是没有玩过这些吧。

晚上，我和清婉同睡一铺。她总会赖在我怀里不肯睡，非得要我跟她讲外头的所见多闻。可怜我哪有什么所见所闻，我对这个朝代是一点也不清楚，只好将二十一世纪的事拿来做话题了。

听完了，她又会眨巴着眼问：“什么是飞机？什么是轮船？什么是汽车？”

“……怎么跟你说呢？”我长吁了口气，抱紧她小小的身体，“清婉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现在什么都别问了，闭上眼睛，姐姐给你唱歌听，好不好？”

清婉目不转睛的看了我一会，声音软软的：“嗯，那姐姐你要唱好听一点哦”

“好好好，快睡吧。”

清婉闭上眼，乖乖躺在我怀里，玩了一天的老鹰捉小鸡，估计她也累了。望着她白玉似的小脸，忽然生出一分感慨来，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，她父母怎么舍得把她放在玉峰上呢，跟着任神医固然是好，可是却少了很多童年该有的快乐和家人亲近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