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总算没有忘记我的名字。”赵胜言语中带着笑意,“这同时说明,你也不曾忘记你自己的原名啊。”

莫降并不理他,只是恨恨的看了赵胜一眼,对方此时发出的笑声,只会让莫降胸中怒火燃的更旺,因为百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,赵胜那带着笑意的言语,与那令人汗毛倒数的惨叫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——南面的军队已经突破了张凛的防线,百余骑冲进人群中,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。张凛虽然已将虎头錾金枪拾了回来,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是有限,而且随着敌军冲入人群,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后,张凛的攻击受到了极大的限制,稍有不慎就可能误伤到那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百姓,此时,张凛每杀掉一名官军,都无比的艰难,可残忍的官军,收割起这些被迷药控制心智的百姓的xing命来,就像收割田中的稻谷那样简单……

尽管令人发指的单方面屠杀就发生在百姓的身边,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,但与遇害者相邻的人们,却对那发生在咫尺之遥的恐怖画面毫无反应,他们只是低着头,身体颤抖着,等待着,等待死亡的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……

只有当不幸遇难的百姓临死之时,才会发出一声惨叫,似乎只有当锋利的弯刀割到他们的脖颈之上,剧烈的疼痛才会让他们从恐惧中惊醒过来,然而,此时才惊醒已是太迟,于是,惨叫声戛然而止,被硬生生的切断,紧接着,一颗头颅飞向半空,颈中热血喷溅出来,为大地更添一抹惨淡的sè彩……

“你们究竟给百姓们下了什么药?!”莫降的声音寒若冰霜。

“这我可不知道。”赵胜耸耸肩道:“下药这个环节,是由黑右士负责的,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制服!”

莫降知道,自己很难从赵胜口中问出些什么——既然靠言语不行,那么便用拳头说话吧!虽然自己曾无数次败在这家伙的手上,但是这一次,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取胜!不只是为了自己,也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……

莫降左脚向前探出半步,右手重新握了握青铜的鞋拔子,颔首侧肩,眯着眼睛注视着赵胜。

“不是说好了么?是要等你露出破绽后,由我先出手的。”赵胜也将那柄名为“杀虏”的匕首从怀中掏了出来,“可你总是这样,任意妄为,全然不顾及别人制定好的计划。”

“少废话!”莫降咬着牙骂了一句——那忽然响起却戛然而止的惨叫声每响起一次,他的心便要痛的抽搐一次。

莫降知道,这些百姓突然遭此大难,与自己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。事前,他也曾推想过黑将的计划,只觉得黑将大不了打着他的名号,将那些本该投奔自己、效忠自己的人脉骗过去。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意识到,黑将行起事来,远比他设想的要绝情,黑将一旦出手,就要将自己刚刚有所发展的力量扼杀在摇篮里,将汉皇之血带来的些许希望之光彻底扑灭……

可以想象,当这些百姓全部被杀后,世上还会再有人敢追随他的脚步么?如果这些百姓全部惨死在这里,今ri发生之事,经过别有用心之人的篡改散播出去,将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?到那个时候,汉皇之血的传人真的会变chéngrén人躲避的瘟神,而发生在郾城北的这次屠杀,会把郾城——这个本该代表着民族荣光的古战场,变成莫降终生不愿再回想、不愿再临的耻辱之地……

不!这种情况,绝不能发生!这出大戏,绝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结局!

莫降这样想着,右手紧紧的攥了攥鞋拔子——鞋拔子是个青铜薄片,虽然不甚锋利,但因为使用的多了,也磨的铮亮,莫降用力一握,鞋拔子的边缘便深陷进掌心的皮肉中,殷红的鲜血,顺着手心的纹路流下来。

“你还是换件兵刃吧。”赵胜见状说道。

莫降仍是不理他,他知道,韩菲儿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,根本没有空暇把‘刺鞑’丢给自己,莫降用余光瞥到,韩菲儿进攻那五百骑兵的角度被朱巨完全封死了,韩菲儿shè出的所有暗器,全被朱巨那双闪耀着金银光芒的手掌接住,那一双错金银掌,在空中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,“无相法手”神鬼莫测的手法,却冲不破那张无形的大网——五百骑兵在朱巨的护送下,眼看就要冲破韩菲儿的防守,冲进百姓中间大开杀戒了……

而且,莫降认为,要对付赵胜,也不该用刺鞑——正如那匕首的名字一样,它只该饱饮黄金鞑子...黄金鞑子的鲜血,而不该刺穿汉人兄弟的胸膛……

便在这个时候,文逸所镇守的东方,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——而这声闷哼,正式来自于文逸本人。

莫降忍不住扭了扭头——莫降心中清楚的很,虽然他站在正中的位置,被另外四人众星拱月一般包围着,但是文逸其实才是这次行动的核心,一切计策全部都是由他制定,虽然他们现在形势大劣,但总能勉强支撑,远不到全线溃败的形势,如果这个时候文逸出了什么意外,五百骑兵突破他的防守冲进人群,那么胜利的天平,将彻底倒黑将那一方……

莫降的脑袋扭到一半,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,露出了致命的破绽,于是他急忙停下来——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停顿,伤到了颈部的筋脉,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让莫降晕过去,但他却顾不得太多了,也没机会看清楚文逸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了……

赵胜一直在等的,就是这样的机会。

哪怕之前莫降曾屡屡走思,但赵胜一直没有出手,他知道当时莫降的思绪虽然不在着这片战场上,但是他的注意力还在这里,一旦自己出手,对方异常出sè的身体反应肯定会躲避开自己的攻击;但是这一次,莫降的走神,却是因为关心同伴的安危,他一直紧绷的jing神,因为文逸那边的突发状况出现了短暂的松懈。

而赵胜等待的,就是这样的松懈。

他手腕一翻,将“杀虏”反握在手中,同时脚下轻点,“噗噗”两声怪响过后,他已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——此时再看他刚刚踏击过的地面,已经留下了两个深达半寸的脚印。

莫降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,他歪着脖子,腰肢向后弯折,双臂张开保持着平衡,身体折成一个诡异而畸形的形状,毫无美感可言。

莫降做出反应的同时,赵胜已经杀到,他迈着弓步,身体前倾,右臂向前直直的伸出,杀虏反握手中,刀尖斜向下,刺向莫降的胸膛。

赵胜的动作异常完美,标准的姿势可以被描画下来,做武功秘籍的插图教育后人,这显然是他在出击之前就设计好的姿势,而且他也完美的执行了自己的计划。

无奈,这完美的设计遇到本能的反应。

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可能没有设计出的动作那般完美,但却可以救了你的xing命。

正是出sè的本能反应,救了莫降的xing命,杀虏锋利的刀尖,贴着莫降的前胸划过去,匕首带起的疾风割裂了他的长衫,也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,但终是没有伤及他的要害。

这时,莫降已经将注意力全部收了回来,感觉到对方招式已老,而自己这个怪异的姿势也无从反击,索xing腰上撤了力,身体向地面摔过去,在接触到土地的瞬间,莫降双腿猛的一弹,整个人便紧贴着地面向后滑去——从莫降的角度看,他正从赵胜前倾的身体下向后滑,抬起头,正巧看到赵胜如墨的双眸,对方的眼神中,似乎有几分惊讶。

莫降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,还好现在是冬天,他身上的衣服很厚,不然这一段急速的贴地滑行,非得毁了他的脊背,饶是如此,他的背还是被地面上的小石子硌得生疼,脖子也扭到了,歪在一侧正不过来,胸前的棉衣破了,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,棉絮暴露出来,被那道浅浅的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……

莫降捂着脖子站起来,模样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。

“这一次,看来又是我要赢了。”赵胜自信的说。

莫降咬咬牙,干脆把破败不堪的棉衣脱了下来,迎着北方来的寒风赤膊站立,盯着赵胜的眼睛冷声说道:“赵胜,你曾说过,人一旦被逼到绝路,无限的潜能便爆发出来——今ri,我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……”

“这一次,你要认真了么?”赵胜问道:“过往你与我较量的时候,从来都是心不在焉,胡乱应付……”

“这一次和当初那些次较量都不相同,当初的较量可有可无,可输可赢。”莫降沉声说着,郑重的将那青铜鞋拔子握在手里,像是握着他最擅长使用的匕首,“这一次较量,关系到数万百姓的xing命,我若再吊儿郎当,便是拿他们的xing命开玩笑!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输赢,但却不能不在乎他们的生命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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