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宫芍低头道:“堂舅父,芍儿并非怪太夫人,其实太夫人也是受人蒙蔽,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北宫馥那个丫头,那个张大婶是她的人,摆明了就是一切都是她主使的。睍莼璩晓”

岑善治没好气地看着她:“芍儿,你不要那么多事了,事情太夫人已经有了定论了,你一天没嫁人,一天就要待在北宫家,就熬听她的话,你听堂舅父一句劝,不要跟太夫人顶着干,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。”

北宫芍泫然欲泣地看着岑善治:“堂舅父,死的是我亲娘啊,难道我会胡乱指人凶手不成?”

岑善治摇摇头:“不要再说了,你出去吧!”

北宫芍深吸口气,一跺脚,转身出了门去攴。

岑善治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,再次摇了摇头。

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,不是个办大事的人,就算这件事真的和北宫馥那丫头有关,事关岑家和北宫家的和睦,也绝对不应该再计较下去。

四大世家实力最弱的就是岑家了,岑家的兴旺发达,还要仰仗其他三大家族,期中和岑家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北宫家了,大家何必撕破脸这么难看呢逭?

上次岑可慧的事情已经闹得不愉快了,所以这一次他就没有让岑清正夫妇前来,而是自己过来表示和好的诚意。

难得太夫人顺着台阶走了下来,哪有继续往下闹的道理?

这边岑风欣的丧事一了,北宫馥就到了月恨水的小院落。

“怎么样师父,她们把荷香安葬了吗?”

“算她们还有点良心,没有白拿钱财不干活。”月恨水看着匆匆忙忙赶来的北宫馥叹口气,“这次多亏有她,不然你恐怕没法在北宫家待下去了。”

北宫馥眯起眼睛:“我承认这一次我是棋差一招了,不过我真的没想到,北宫芍这么短时间内就跟长平公主相处这么好,连宫廷秘药都给她了。”

月恨水点点头:“是啊,更没想到的是,她的心肠竟然这么狠毒,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得了手。”

“就因为是她的亲生母亲,所以没有人怀疑是她下的手。”

月恨水看着她:“下一步,你打算怎么做?”

北宫馥冷笑一声:“既然已经有人提出一命偿一命了,那不妨做给她看看喽。”

“看来你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。”

“那就要看看女人之间的友谊,到底有多牢固了!”

月恨水拉过她的手:“走吧,先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哪里?”

“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
二人坐了马车前往一处院落,那个院子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纪,不过有刚刚修葺过的痕迹。

院子里有个老太太坐在院中,听到声音以后不由问道:“谁啊,是谁来看我了?”

月恨水笑道:“乔婆婆,是我啊。”

“是月公子啊,小香有没有跟你一起来?”原来里面住的是个瞎婆婆,只听得到声音,看不见人。

“小香在府里很忙的,暂时过不来。”月恨水笑。

乔婆婆笑道:“我好像听到另外有个人啊,是谁啊,老婆子我看不见。”

“哦,她是我的徒弟,也是小香的好姐妹叫馥儿。”月恨水简单介绍,然后对北宫馥道,“她是荷香的母亲乔婆婆。”

北宫馥看他一眼,转头对乔婆婆笑道:“是啊,我跟荷香的关系很好的,她最近被主子派去很远的地方了,可能很久都回不来,所以让我来看看你老人家。”

乔婆婆笑起来:“这个傻丫头,肯定是太卖力干活了,明知道月公子在等她嘛,还去这么远的地方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这不是让人家等她嘛……”

北宫馥又看了月恨水一眼,月恨水对她笑笑。

师徒二人心有灵犀,北宫馥立刻就明白了,乔婆婆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女婿看待的,估计荷香也想一直维持这个美丽的误会下去吧?

“你放心,我师父肯定会等她的,过几年就回来了,也不是很远,走几天就能走到了。”北宫馥笑着回答。

乔婆婆叹口气:“你们年轻人脚力好,我这个瞎婆子就不一样了,走路也不方便,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了。”

北宫馥看着她的样子,鼻子有些发酸,却见月恨水熟练地扶着乔婆婆进出屋子,还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放好,又对她道:“其实小香这次这份是优差,有了这份差事,她就可以给你找人照顾着你了,明日就有个老妈子专门来照顾你,以后你就不用自己生活做饭这么危险了。”

“唉,这个傻孩子啊,为了我,连自己的终身都耽误了。”乔婆婆叹口气,苍老的脸上有几分不舍。

从小院出来,北宫馥盯着月恨水看。

“干嘛用这种眼光盯着我?”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
北宫馥失笑:“看来你经常和荷香来看她娘啊?”

“你别乱想,当初为师来看乔婆婆,其实是想笼络人心而已,想让荷香为你办事更卖力,不过看了之后,才发现其实她这个人以前跟着你婶婶虽然干了不少坏事,不过说到底,还是个很孝顺的女儿。”

“看得出来,不然乔婆婆也不会这么想着她。”北宫馥点头。

“当初荷香进太学士府的时候只有六岁,是乔婆婆眼疾犯了,危及性命,所以她自卖自身为娘治病。”

北宫馥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,所以当初荷香为岑风欣顶罪,也是为了她母亲?”

“馥儿你真聪明。”月恨水点头。

北宫馥想了想:“那有个母亲要照顾,她怎么舍得替我去死?”

月恨水叹口气:“其实之前我答应过她,会帮乔婆婆治好她的眼睛的,她可能觉得你如果出事,我就一定会出事,所以不愿让你有事。”

北宫馥愣了一下,有些迟疑地看他一眼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事。”原来师父并不知道荷香一直偷偷喜欢他的事,只以为她是为了亲娘才帮她的。

现在想想,北宫馥倒是可以想通了。

亲娘有人照顾了,自己最喜欢的男子又不可能喜欢她,如果她不死,将来亲娘的眼睛治好了,看到的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儿,她大仇得报,自然已经毫无遗憾了。

北宫馥长叹了一声。

“她的墓碑还没有刻,我想,主要是没想好刻什么名字,现在我倒觉得,也许乔小香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名字了。”月恨水也是悠悠一叹。

北宫馥看他一眼,似笑非笑的模样。

“怎么了,你今天总是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为师。”月恨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

“不刻上夫家的名字,就是要当孤魂野鬼,会不会不妥?”

“怎么会,如果下辈子还让她嫁给那个屠夫,我估计她就不会这么轻易去死了。”

“荷香才十六岁,她有没有跟你说过,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?”

月恨水愣了一下,想了良久抬头看着她:“馥儿,你话中有话。”

北宫馥转过头,看着远处:“没有啊,我只是随便问问。”

“馥儿,你从小对为师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。”

北宫馥转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:“我看着了。”

月恨水忽然失笑:“你是想问,为师是不是知道荷香对为师的感情吧?”

北宫馥一愣:“你知道啊?”

“你当为师真有那么蠢吗?”

北宫馥感觉心里某处有些微微的不舒服,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,声音有些闷闷地问道:“那师父对她呢?”

“你大仇未报,为师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?”

“那师父你说你知道的……”

“知道归知道,难道知道了就一定非要回应吗?”月恨水越发好笑地看着她,“你也知道袁师兄对你的感情,也知道太子和端王对你有意,难道你也要一个个回应吗?”

好像也有道理。

“怎么,还是想不通?”月恨水刮一下她的鼻子,“总之为师答应你,将来就算要找师母,也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,你要是不喜欢,为师就一定不要。”

北宫馥赶紧摇头:“那怎么行,我又不知道师父喜欢什么样的女子,怎么敢给师父乱拿主意?”

“馥儿喜欢的,为师当然一定喜欢,馥儿不喜欢的,为师也一定不喜欢。”

月恨水的语气十分坚定,眼神也坚定。

北宫馥脱口而出:“那如果馥儿最喜欢自己,那师父是不是也要喜欢我?”

月恨水笑得一派自然:“师父当然是最喜欢馥儿的,没有人可以跟馥儿相比。”

北宫馥心中一动,忽然一下停顿住了。

“怎么了?”见她忽然不说话,月恨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。

“没事。”北宫馥笑一笑,“我只是在想,将来师母才会是师父最重视的人,不可能是馥儿的。”

“不可能,没有人能超过你。”月恨水忽然急得拉过她的手,放到自己面前。

北宫馥一下愣住,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。

月恨水盯着她看,眼神变得有些深邃,他的眸中都是她的影子,再无其他人。

两个人就这样看着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停顿了,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而已。

起风了,带起了几分凉意。

月恨水忽然松了手,仿佛十分自然地拉过北宫馥的手:“我们去拜祭一下荷香吧,顺便给她立个牌位。”

北宫馥也回过神来,低头深吸口气,忽地也笑了起来:“走吧,我确实欠她一炷香。”

师徒二人携手走向城郊墓园,阳光拖长了他们二人的倒影,好似他们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,走下去……

然而这个世上,总是有很多事让他们不得不分开。

比如拜祭完毕了,比如天色晚了,比如……遇到了北宫成。

“他不是应该在萧弛帐下吗?”北宫馥师徒二人绕了个圈,才躲开北宫成的视线,“照理,他不应该进城的。”

月恨水也皱一下眉头:“不过听说萧弛手下的官兵在坊间的名声可不太好,进城为非作歹的次数也不在少数,他会在城里出现也不奇怪。”

北宫馥更担心其他事:“刚才,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我们没有。”

“他也是习武之人,视觉也是相当敏锐,我们虽然躲得快,可也不能肯定没被他发现。”

北宫馥抿一下唇:“他前几日刚回家祭拜过婶婶,又跟北宫芍单独聊了很久,估计心中对我成见更深了,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。”

月恨水点点头:“我会帮你盯着他的。”

“多谢师父。”北宫馥眼睛轻轻一眨,笑颜如花。

“傻丫头,跟师父说什么谢,这么见外?”月恨水伸手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。

北宫馥摸摸自己的鼻子:“师父,你不要总是摸我的鼻子,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“在为师眼中,你一直都是孩子。”月恨水笑。

北宫馥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,随即忽然笑了起来:“是啊,有师父一直把我当孩子宠着,也是馥儿的福分,不过我该进宫了,再不能耽误了。”

她今日是借出宫为由出的门,再不进宫去,恐怕就要穿帮了。

再说,她确实不能肯定刚才北宫成到底有没有看到她。

今日是替安皇贵妃把平安脉。

“服了慧敏郡主几帖药以后,本宫觉得这几日身子舒服了许多,上次月事来的时候也没有疼痛,只是感觉困倦一些而已。”安皇贵妃似乎对她这个大夫很满意。

北宫馥点点头:“那便是食补起了效果,皇贵妃日后只消注意一点膳食,不吃生冷食物,便会更好的。”

“那本宫就放心了。”安皇贵妃笑道,“慧敏郡主可真是蕙质兰心,若是有哪家的男儿娶了你,可真是他的福气。”

北宫馥忙诚惶诚恐地道:“娘娘谬赞了。”

“上次晋王寿辰,皇上曾经提过……”

“母妃……”

安皇贵妃的话被忽然出现的长平公主生生打断。

安皇贵妃愣了一下:“长平,你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,怎么会在这里?”

长平公主斜眼看了一眼北宫馥,笑道:“常常去宴会,也会腻的嘛,今日听说百花宫来了贵客,所以女儿特地前来陪母妃宴客。”

北宫馥知道她这几日跟北宫芍走得近,所以想必对自己一定是没有好感,她也不闹,只是顺着安皇贵妃刚才的话道:“娘娘提起上次寿辰,除了寿王忽然病倒之外,那一次最过夺人眼球的恐怕就是臣女的堂姐的惊艳出场了吧?”

安皇贵妃愣了一下,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一句,看了长平公主一眼想了想:“对,本宫有印象,你那位堂姐确实长得十分美貌。”

“是啊,当时全场的男子都看向她了,若不是皇上出现了,大家都还没回过神呢。”北宫馥转头看了一眼长平公主,“听说公主殿下也是那个时候对臣女的堂姐刮目相看的吧?”

长平公主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那又怎么样?”

“看来美人就是美人,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对她有好感的。”北宫馥仿佛一脸向往的样子,“只可惜臣女长得不够漂亮,不敢站在芍姐姐旁边,公主殿下你也知道的,但凡姿色稍微差一点点的女子,站在她身边,都会像陪衬鲜花的绿叶一般。”

长平公主皱了一下眉头,迟疑着问了一声:“……是这样吗?”

北宫馥叹口气:“是啊,不过芍姐姐还以为臣女不愿和她玩,到现在还生臣女的气呢。”

安皇贵妃在一旁笑道:“慧敏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,何必如此自卑?”

“唉,臣女自问也算长得端正,不过若是跟娘娘和公主殿下比起来,就差得远了,这美人,也是分档次的,公主和娘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,臣女最多就算得上是二等。”

安皇贵妃笑得很开心:“瞧你这张嘴,真是会逗人开心,本宫真是想不赏你都不行了。”

北宫馥忙道:“臣女多谢娘娘赏赐。”

长平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,再看看安皇贵妃。

安皇贵妃在宫里众位嫔妃之中当然也是艳冠群芳,不然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以来都盛宠不衰呢?

她很幸运,继承了母妃的绝美姿色,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裙下之臣。

她不屑那些男人,对她而言,那些不过是她的一件玩物,高兴了,让他们爬上她的床,不高兴了,随便拿一个送人都可以。

这些男人,跟她的一件衣服,一支发簪根本没什么区别,喜欢了戴上,不喜欢了丢水沟里也无所谓。

不过有一点就是,那些东西,得经过她的允许跟人分享,同样一件东西,送给别人,和被别人抢走是两码事。

长平公主回房以后拿出铜镜照了一下,对身后的宫女道:“你觉得是本宫比较美,还是芍小姐比较美?”

身后的宫女忙道:“自然是公主殿下貌美,芍小姐一个小小的臣下之女,又怎么能跟公主相提并论呢?”

“哼,问了你也是白问!”长平公主冷冷地瞪她一眼,“去,帮本宫送请帖去太学士府,让北宫芍明到烟鹤楼参加晚宴。”

那宫女愣了一下:“公主殿下,芍小姐她刚刚丧母,之前说暂停出席一切宴会的。”

“哼,她装什么清高,丧夫还不是一样出来吗,这次换了丧母又有什么不同,让她来就来,别那么多废话!”

“是,奴婢这就去太学士府。”宫女不敢多言,赶紧去外面拿了请帖送往太学士府而去。

长平公主喜欢宴客,请帖都是现成的,填上名字就行。

半个时辰以后,大红色的请帖就送到了北宫芍手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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