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涛声,从漆黑一片的海上传来,在同样漆黑的岸边沙滩上,一双雪白纤细的脚正在前进。仿佛是为了感受膏状海沙踩在脚底的粘稠感,脚的主人走得极慢,也极用力,她的每一步,都把脚丫子深深地插入沙地。

视线往上,脚掌的上方,是一双纤细均匀的腿,大概是因为腿的主人年纪尚小的缘故,那脚明显带着儿童特征。

视线继续往上,一直到即将到达腿的尽头才有衣服的痕迹出现,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男士衬衣。衣服的主人,浑身上下就只穿了那仅有和唯有的一件遮羞之物。强烈的海风从她的正面吹来,将她那纤瘦的身材完全勾勒,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在风中飘拂。

伸出一只手,将被风吹散在脸庞上的碎发捋到耳后。

见到她,莫少聪伸出他的手,他大叫她的名字:“晓柔,沈晓柔~~”

听到声音,女人回过头来,她的笑容是那么璀璨,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目前还算平坦的小腹。“莫少聪,看喔,这里面装的是你的弟弟喔。”她用柔软可人的声音道。

最初的那一瞬间,他看清楚了的确是沈晓柔没错。但阳光划破海绵,从天地交接的地方爬起,那万丈的光芒一时间刺的莫少聪完全睁不开眼睛。就这么一秒两秒时间内,女人的脸变了,她不再是沈晓柔而是安以倩。

地面裂开,将他整个人吸进去,莫少聪惊恐得尖声大叫……

“喂~”男人的声音响起。

猛地睁开眼睛,莫少聪这才发现,原来先前不过是场梦。而他之所以会在梦里摔下悬崖,那是因为,他在熟睡之中被人从床上踢下来的缘故。

“沈晓柔……安以倩……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混淆?

那个在过去的三个月内,不停地反反复复重复的梦。虽然这样的梦,在过去一生中并不罕见,但象现在这样,高密度地重复,却还是头一回。

而且……

他在梦里竟然会把沈晓柔,他人生的初恋,他人生最重要和最值得怀恋的的第一个女人和别的女人搞混,和那个只有一面之缘,但却毫无女性气质的女人搞混。

他完全不能原谅自己。

“好了,小子,赶快收拾自己,夫人要训话了。”教官强森用力地一甩鞭子,将一套衣服丢下,然后将门拉开,黛咪尼安娜快步走了近来。

身穿黑色套装,架着一副代表知性的金丝金框,黛咪尼安娜威严地走了近来。只一眼,就让莫少聪乖乖地服从,他半跪着开始脱身上的衣服。

一根青灰色,大约有他两个拇指粗细的金属链条将他和地板紧紧连接。

首先是上身,然后是下身,完全脱光之后,他开始穿强森丢下的衣服。白色衬衣,黑色西北,红色领结,这是一套在欧美国家非常常见的侍者服装。和他身上先前那套唯一不一样的是,西背心正对心脏的位置那只由青铜铸造的日不落号徽记,变成了x酒店的徽记。

当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时,地上的日不落徽记滴了一声。然后,那个象狗项圈一样被圈在他脖子上的金属圈环,发错一连串滴滴声之后,项圈正前方那个小小的屏幕上开始出现倒计时。

从10开始,一秒一跳。

莫少聪规规矩矩地跪着,就像一切全都没有发生,他在心里计算屏幕上的秒表。

九、八、七……正当他重重咬下一时,黛咪尼安娜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物件,对着他的项圈一按。倒计的滴滴声停止,屏幕变黑。

您这是在宣誓对我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吗?黛咪尼安娜主人。

他在心里嘀咕。

“好了,男孩,你要记住,今天的机会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天大恩赐,好好把握这一机会。否则……”黛咪没有说完,有时候恐惧保持未知比较好。

“是的,女士。”莫少聪大声回答。

“那么,现在把外出条例再背一次。”

“眼为心之苗,不看不听不闻不可之事……舌为祸之始,不议不论不言不可之事……”莫少聪态度拘谨地诵读,有点类似女戒的条文。他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,就像这些声音完全发自他内心,而并非单一背诵那样。

“很好,记住,这个机会可是万里挑一的。也许,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。”黛咪尼安娜高傲道,“我既然敢把你从日不落号上带出来,自然有一万种方法抓你回去,假如你认为靠一己之力可以逃脱的话。那么我们大可以试一试,温哥华地下水道的老鼠,对黄种人的肉片有没有兴趣。”

“不,小的不敢,小的打内心地愿意服从主人。您的命令就是我的一切。即便现在马上为您去死,我也觉得为时太晚。”莫少聪的脸颊亲密接触地板。

“好了,现在是你发挥的时候了,观众可等不及了。”

……

x酒店大堂内,在哄挤一堂的记者以及围观群众的注视中,莫少聪正在按照套路给出酒店官方解释。以保护酒店名声为第一要义,以毁谤和诬陷受害者为第二要义,以欺骗和糊弄广大群众为第三要义的中国式官方套路。只可惜他忘记了,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并不是中国。

所以,当他念出暗示受害者是个以此为生的ji女等一系列暗示时,观众咆哮着愤怒了。

一只黑色的女士船鞋打到他的头上。

首先是一只谢,然后是一大堆,围观者们毫不留情地脱鞋群扁他,“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推测和暗示,你在说出这样的推测和暗示之前可有真凭实据。”

一名女士大声叫喊。

“这该死的东方人,为什么你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,对自己的同胞说出那样的毁谤和诬陷。要知道,那位可怜的女士可是你的同胞啊,为什么你能在自己同胞遭受那样的侮辱和打击之后,还能说出那样的话语。那种即便是恶魔也说不出的话语。”

“为什么要在那名可怜的女士,遭受那样的凌辱之后,还要用这样的毁谤羞辱她。你们东方人的心,真是比撒旦还要黑……”

随着喊声一浪接一浪地高涨,观众的情绪日益高涨,又一个爆发点之后,文斗在酒店警卫和四周警察的不作为下变成了武斗。一群情绪高昂的群众冲上前去,拳打脚踢。

在他们的攻击之下,莫少聪不得不蜷缩身体,保护要害。

拜托,你们也说了,她是我的同胞,而不是你们的。所以,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激动。

他虚弱地想,若在平时,这样的威胁压根就不是威胁。即便没有随从,没有保镖,他一个人也能轻松搞定这些外国女士,但现在,他实在是太饿太虚弱了。自从被囚第一天开始,莫少聪就没有吃过一顿,超过五分饱的饭。长此以往的饥饿,使得他不光消耗掉全省上下的脂肪,甚至,为了延续生命表已经开始消耗肌肉。

因为肌肉消耗过度,昔日菱角分明的身体,现在变得干扁羸弱,甚至就连脸都变形。

如此虚弱之下,莫少聪想要最基本的生理行为,包括行走和演讲已经是十分困难得事,他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呢,又哪里还有力气玩什么逃跑。

该死的,饥饿果然是战争和齐名的人类杀手。

一声诅咒之后,莫少聪寻了个机会,在众多打手的帮助下,向门口爬去。

在那里,逆光中他看见了他的她,首先是因为早孕而微微宽阔的臀部,这样的臀部他曾经在沈晓柔身上见过,所以记忆深刻。然后是那头长发,那头如同垂柳般柔软乌黑的发。他想起了在梦里,那个挺着个大肚子,一脸骄傲和自豪的她。

“沈,晓柔,”他喃喃道,随后又觉察到两者之间的诧异,这个纤细瘦弱的熟悉声影,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女人,而是另外一个。

“安以倩,是你?”

他终于叫出了她的正确名字。

只可惜,安以倩本人也是女权主义者之一,而且还是很容易被社会影响的未成年人。更准确说,刚刚十六岁的她,还没有形成完整的,强大的个人世界,因此她的情感很容易被外界影响。她很容易冲动。听到祸害祖国声誉的人渣居然敢叫自己名字,学着那些外国人的样子,一手拿鞋,只听啪的一声,她毫不犹豫地将他开瓢。

这女人,她,居然敢打我。

她居然敢打她的男人?

她居然敢在相隔整整三个月之后的再次见面时,再一次地殴打他。

莫少聪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,他完全不敢相信,自己梦了那么久的女人,居然这样对他。居然毫不留情地……要知道他们是彼此的第一次啊。

红色的血液顺着额头流,直到将他的世界整个染红,然后一阵晕眩袭来。

视线最后,她看见黛咪尼安娜在众多随从地拥护下走出来。

拍了拍手,然后道,“各位请安静,这名中国人,就我时候酒店警卫根据监控录像抓到的罪魁祸首……我们酒店一直以来都以消费者德利益,弱者的利益……”真诚、谦虚,对事件采取积极行动,并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。

黛咪尼安娜只用五分钟,就将加拿大人民对酒店的仇恨转移成对华仇视。

“这些该死的,美国佬,攻击华人,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……说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机会,我也真傻,居然会相信他们……相信美国佬……”

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,莫少聪在想,不知道人权卫士会不会以此作为借口,趁机发动对华制裁。若是那样,他可真真就是华人公敌了……到那个时候,即便天下之大,只怕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。

其实,用不着他猜想,当就在事发当场已经有人在开骂了。

“妈的,在温哥华,华人已经很难混了,怎么又出了这么个祸害民族的二b。兄弟们,发命令出去,谁要是下他一只手,我给十万加币,谁要是砍下他脑袋我给五十万……”

“是,老大。”一群小弟散开。

听到老大这个词,安以倩心里猛地一抖,转头一看,那名发布通缉令的男子却不是卢克李。而是一个陌生,黝黑而且看上去十分野蛮的男人。

看来这人才是这个区域的老大。

这一夜,对莫少聪下格杀令的何止温哥华**,全球华人都有行动。

也就是从这一夜起,莫少聪成为不折不扣的民族罪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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