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州是个县级市,隶属冀北省会冀原,与京畿道接壤。

零六年的时候,青州房价远没有几年后的大城市那么夸张,杜青租住的单间有十多平方,算不得鸽子笼。

有电视,有公共厨房跟浴室,当然,杜青极少做饭。作为哪里需要哪里上的临时工,他工资虽然不多,却没多少自由时间。

吃过饭,洗过澡,躺在床上,杜青思忖今后的路该怎么走。

不过在确定是继续找工作,还是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之前,有两件事是先要弄清楚的。

首先,功德碑到底有何作用,能否藉此改变自己的人生。比如窥伺之眼,哪怕一天只能用一次,自己的未来也从此不同。

嗯,窥私之眼不好听,既能一眼得见功德业力,以后就叫功德眼。

其次,更重要的是怎么将萧子安彻底送进去。

他经历十年炼狱,若非自救,很可能是一辈子的炼狱。不让萧子安进去十年,让里面的妖魔鬼怪好生招待招待,他怎么对得起自己?怎么解开这个心结?

而且,十年是基础,就凭当初那一眼所见,萧子安呆一辈子都绰绰有余,遇到个黑脸的,直接吃枪子也是理所当然。

另外,关进去只是第一步,怎么控制以后可能发生的立功减刑,保外就医,假释等等更为关键。

别好容易进去,屁股一转,又没事人一样出来了……

念叨间,指头玩着刀片的杜青沉沉睡去。

半夜,杜青忽地一声惊呼,从床上一蹦而起。

急促呼吸,瞪大眼睛,环视四周,漆黑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。半晌,方才醒悟,他已经被一雷劈到十年前,今日更是亲手将两位罪魁祸首送进去,现在已是梦想已久的自由身。

长长出了口气,杜青心神稍定。

这个梦非但真实,而且本就是亲身经历,说梦不恰当,回忆才合适。

初入炼狱,大佬教规矩,拜码头,一字马,背靠背,弯弓射月,金鸡独立……。诸般手段轮流上,各种套餐不打折,非得让他服软,最终因为反抗,生生玩到骨折。当初直接进了医院,现在则是一声痛呼,就此惊醒。

沉寂良久,杜青双眸在黑暗中寒光四射,渐渐转冷,最终吃吃笑了起来。

再无睡意,就在黑暗中,杜青先是勾住床边仰卧起坐一百个,然后起床拉筋,活动手脚,继续俯卧撑一百,下蹲一百……最终汗流浃背,精疲力尽。

重洗了个澡后,打开电视,杜青心神却聚焦在手中刀片上……

天亮,杜青指间夹着刀片出门。

早饭过后,看看时间,杜青一个电话拨了出去:“苏书记,我是民政局临时工杜青。”

“有事?”

“纪委不是监督萧子安那个案子么?我想提供几个线索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农行账户652894576521540056,户主萧长春;工行账户452136580021556425,户主古清风。饮马桥下,东侧桥墩东南方向五米,地下三尺有枯骨一具;青州狱中,有囚犯一人,名张长功。另外,刑警队副大队长乔虎,苏书记可以接触一下。”

如此详实的资料,苏中和着实吃了一惊:“你确定?”

“我确定,但苏书记能否查出这些线索的真相,我就不知道了。对了,昨天我跟夏琳的手机就拿回来了,这意味着什么,书记应该比我清楚……”

“现在就到纪委来,我等你。”

二十分钟后,杜青坐在纪委书记室,秘书小肖端来一杯茶,自动撤退,苏中和的第一个问题没有出乎他的意料:“我很好奇,你到底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?昨天我就想问你,左良萧子安做事,怎么可能那么不精细?”

杜青清楚,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,今天无法自圆其说,以后还会遇到。

微一沉吟,杜青道:“书记可能不知道,我们那地儿的人都喜欢算命,我受此熏陶,也喜欢上了现在所谓的玄学。稍大一点后,也跟风练了几天气功。两者都没什么成绩,但就在不久之前,我突然发现我居然会相命……”

“相命?还是突然就会的?”苏中和一脸错愕,只觉匪夷所思:“别告诉我你昨天跟萧子安见了一面,就从他脸上看着那些隐秘之极的事情。”

杜青一本正经,一脸诚恳:“确实如此。书记知道藏传佛教的识藏么?那也是一夜之间突然就会的。还有很多瞎子,同样一觉醒来,就会算命了。我这事虽然古怪,但也不足为奇,世上科学难解的稀奇事儿多了去了。”

苏中和咂了咂嘴:“你给我算算。”

杜青摇头:“不好意思书记,我这个相命有些与众不同,只能相出对方所做坏事,别的无能为力。而且因为粗通,还有别的限制,今天只剩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
苏中和啧了一声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再琢磨一番杜青的说辞,苏中和神色就有些古怪:“你是说,只要确定对方做了坏事,你就能看出具体做了什么?你确定你不是跟我们纪委抢班夺权?”

杜青好整以暇道:“苏书记见笑了,不过验证这事倒也不难,只需找个可以确定犯法却找不到罪证的人来就成。”

盯着杜青打量半晌,确定并非说笑,而是十分笃定后,苏中和心中一动,长身而起:“你跟我来。”

另一间办公室,两个纪委人员正在问案。不过讯问对象却端坐对面,沉着冷静,毫不慌张,如同做客,哪里像进了纪委的模样。

两人进屋后,苏中和将两人赶走,自己坐在案桌后,与杜青点头,示意坐下后,不再作声。

对面那人见到苏中和,不禁一怔,呐呐招呼道:“苏书记……”

却见苏中和身边年轻人蓦然抬头,四目相对,就觉对方眼神如刀,莫可对抗,自己的一切**秘密,都在锐利刀锋下无处隐藏,层层暴露。

下意识动了动身子,脸上就不由自主冒出一层冷汗。这是什么眼神?只是一眼,他就跟衣服被人一层层扒下来一样,浑身赤果果……

杜青眼神一收,漠然道:“陈平,时任青州市供销社主任,副处级。九九年,任职大公镇镇长,在任期间,先后共计贪污十二万,收受贿赂十五万;零一年,升任青州市供销社,到今年为止,先后挪用公款五十八万,贪污三十六万,收受贿赂四十五万,接受各种礼品好处十三万。所得赃款存入两个户头,一个小姨子朱梅的账户,账号工行523654854555450022,数额七十二万;一个是小舅子朱清的账户,账号中行325654522366541855,数额二十三万。第一笔受贿是在九九年十月一号,行贿人大公竹制品厂厂长田长寿,以过节费为名,奉送现金一万元,以求低价承包大公镇一块竹林;第一笔贪污是在零零年二月十七号……”

杜青一开口,陈平脸色就变了。每说一句话,就白上一分,到最后已经白里透红,紫到发青,汗如雨下,身体发颤。

苏中和的表情比他也好不了多少,一脸匪夷所思,却是被吓到的。

昨晚回来,他就让人查过杜青的底子。的的确确一个微不足道的临时工,刚从冀州工学院毕业,七月应聘民政局。就其经历而言,绝无与陈平交叉之处,甚至今天之前都不可能知道陈平的名字。

这样的人,怎会如此清楚陈平的底细?纪委还在劝他老实交代,若是早知道这些东西,早已移送检察院了。

莫非,真是一眼相出来的?

苏中和只觉自己的三观在崩溃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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