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到十二月,天气是一样冷,嘉宁私立的气氛从里到都变。
十二月底有圣诞节,再晚几天,有元旦文艺晚会。
章月山捧保温杯,念念叨叨,“苹果苹果苹果……”
楚喻烦的行,摘下塞耳朵里的卫生纸团,“班长,你要是想吃苹果,我马上去你买一箱!一箱够就来十箱!一卡车也没问题!求您,别念,你都念一上午!”
章月山一脸纠结,唏嘘,“校花你懂,平安夜要送苹果。”
“让你送苹果,又是让你平安夜送人头!”
章月山瞪眼,“我日,别说得这么惊悚行吗?又是万圣节!”他又塌下肩膀,“唉,你懂。”
楚喻抬抬下巴,“我怎么就懂?送苹果,就是卖苹果的想出来的营销手段吗,那什么,对,仪式感!”
李华移开草稿纸,回过头,深沉道,“在那遥远的嘉宁私立,流传一个美丽的传说,那就是,平安夜,买两个苹果,把其中一个送自己喜欢的人,对方要是收下吃,那就意味,你脱离单身的行列,即将收获甜甜的恋爱。”
说完,他指向另一边,“你看。”
顺李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楚喻就见梦哥正在大口啃苹果,表情太好看,眉头都皱出褶子。
楚喻疑惑,“梦哥啃苹果又好看,干嘛看他?而且怎么苦大仇深的?”
“这是梦哥今天吃的第四个苹果,近三天累计,吃的第二十个。他正在亲自尝试,哪个品种的苹果最好吃。然后选出最好吃的,送他喜欢的那个女生。”
楚喻偷偷吸口气——我日,这特么真的会吃吐吗?
李华科普完,重新坐好,继续作业。章月山皱眉,往楚喻桌子上趴,长吁短叹,“校花,我好焦虑。”
“看出来。”
“我到底要要送苹果?”
楚喻记得,他们困在山洞里时,章月山跟他说过,他一直暗恋一个女生,敢表白。
想到这里,楚喻也跟趴课桌上,跟章月山大眼瞪小眼,出主意,“我觉得吧,要就送?你要是怕,就委婉隐蔽一点,比如送个苹果,再送个香蕉!”
“送香蕉什么个原理?”
楚喻本来就是瞎说的,真要出点什么理由,“大概是……对,香蕉意味,快剥去我的衣,马上你看柔软雪白甜滋滋的内心!”
章月山笑得停下来,“我草啊,校花你也太有才!”
楚喻自豪,“那当然!”
他又怂恿,“是有话说得好,‘毕业聚餐你我告白,我哭,前三,你他妈的去哪儿?’你说,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她呢,是是这个道理?”
章月山迅速说服,耳朵有点热,“那、那我一会儿就去向梦哥讨教,哪种苹果好吃!”
他又双手捧起楚喻的手,深情道,“校花,你就是灯塔,为我指明人生的方向!”
楚喻大笑,“滚你妈的灯塔,灯塔那么丑!实拒绝!”
下午课余活动,楚喻溜达去恒温植物园,把里的灌溉设备开。确定没问题,又穿过连廊,去到玻璃温室。
陆时正在检查灌溉设备的损坏情况,楚喻小尾巴一样,亦步亦趋地跟在后,张口,“那个……你喜欢——你喜欢什么季节!”
陆时低头在记录册上一笔,随口答,“都喜欢。”
“那你喜欢——喜欢晴天是雨天?”
“雨天。”
“你、你咖啡喜欢加糖吗?”
“喜欢。”
楚喻张口又要问,陆时忽然直起身,把手里的铅笔竖在嘴唇中间,“嘘——楚喻,想好,到底要问什么。”
陆时的嘴唇唇线清晰,有些薄,看起来略显冷情。楚喻知道,他笑起来的时候,嘴唇特别好看。
楚喻承认,自己,好像,这个动作撩到。
大脑又进入迷糊状态,楚喻听见自己磕绊地问道,“陆时,你喜欢吃苹果吗?”
陆时唇角勾起点儿笑,“喜欢。”
“过要看是谁送的。”
距离课余活动结束,有少时间。楚喻在温室里转悠两圈,东摸摸花瓣,西摸摸叶子,最后挨陆时坐下。
见陆时插耳机,他好奇,“你在听什么?”
陆时没答,直接把耳机塞进楚喻耳朵里。
“陆夫人,要激动,冷静——”
“那个女人怎么敢!她怎么敢到我前示威!她怎么敢!你要我怎么冷静?怎么冷静……”
耳机里传来的女声歇斯底里。
楚喻吓一跳,又凑近小声问陆时,“这是怎么?”
“记得伊蕊丝这个字吗?”
“记得,现任情人!”
“嗯,陆绍褚在家,伊蕊丝拜访方薇云,告诉她,陆绍褚经常都在自己前说方薇云老色衰,脾气古怪,惹人厌烦,要是顾忌风评和陆家的颜,早就离婚。”
“所以方薇云炸?”
“对。和方薇云通电话的孙医生,是方薇云的私人心理医生。方薇云一次也敢去孙医生的诊所,也敢见,担心人发现,传出自己心理有问题的消息。”
楚喻明白。
方薇云的顾忌,反而方陆时,只需要监听电话,就可以知道方薇云和心理医生的对话。
他又想想,“可是……对啊,那个伊蕊丝,为什么会突然去找方薇云示威?她这么有底气吗?”
“因为我。”
陆时说,伸手,松松圈住楚喻白皙的手腕。拇指指腹,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纹络,缓缓揉弄。
“我向伊蕊丝透露消息。我是方薇云的儿子,方薇云嫁进陆家十几,根本没有生育。陆绍褚跟她,过是表夫妻,为颜,才做出鹣鲽情深的表象。”
楚喻瞬间就懂。
所以伊蕊丝作为正受宠的情人,才会明目张胆地跑去挑衅方薇云。
而陆时的目的,大概是……让方薇云受到刺激,泄露出更信息?
耳机里,电话没有挂断。
方薇云说话,突然颤抖起来,“有、有、那个找上的女人,长得真像她!特别是眼睛下的那颗痣,特别像!可能的,可能的,她已经死……已经死!早就已经变成水鬼!”
孙医生似乎是方薇云的尖叫吓到,很快又恢复专业素养,“陆夫人,您好吗?请您务必冷静下来。您说伊蕊丝长得像谁?谁已经死?”
前后过十秒的时间,方薇云迅速发现自己言语有失,就像触到可触碰的红线,她骤然冷静一般,声音迅速变回平日的温言细语,“孙医生,您说什么,我听懂。”
这前后语气和情绪的变化,楚喻鸡皮疙瘩都快起来。
又得感慨,方薇云真的时刻都把自己的秘密守得森严,半丝风都透。
孙医生却仿佛早就习惯方薇云这般的情绪转变,“您冷静下来就好,我刚刚没说什么,您听错。”
电话挂断,耳机里的声音也跟消失,楚喻忍住搓搓手臂,“好吓人!”
他呼口气,又奇怪,“过,方薇云为什么会觉得,伊蕊丝长得像你妈妈?眼睛下的痣在同一个位置,这么巧?”
陆时仍在一寸寸摩挲楚喻的手腕,他垂眼睑,嗓音轻慢,“因为这本来就是巧合。”
抬眼,陆时定定地看楚喻的眼睛,“因为人是我找到的。是我,在暗地里,这个叫伊蕊丝的女人机会,把她送到陆绍褚前,让她成功取代冯吕葳,成为陆绍褚现在的情人。
也是我,向伊蕊丝透露消息,她上挑衅的底气。”
楚喻瞳孔微缩。
陆时指腹揉在楚喻手腕凸起的圆骨上,仿佛抚摸古宝珍玩般。
“陆绍褚虽然滥情又花心,他极爱子,在人前,自诩专情。所以,他在同一段时间里,只会有一个情人。而他的每一任情人,大部分,时限都只有一到三个月,过这个时长,就会抛弃。
伊蕊丝一样,她聪明,她在陆绍褚身边,已经四个月。”
楚喻飞快就理清脉络。
伊蕊丝超出“规矩”的得宠,让方薇云有危机感,甚至连出去度假都敢,担心自己一旦离开,“陆夫人”这个位置,就会抢。
而伊蕊丝上挑衅示威,让方薇云长久以来“正室”的尊严受到威胁,也使她有更深的危机感,让她心里下意识地察觉到,这个伊蕊丝,和陆绍褚以前的那些情人都一样。
伊蕊丝为什么敢上挑衅?必然是陆绍褚她的底气。
那么,在自己知道的时候,陆绍褚是是真的向伊蕊丝漏过什么口风?
方薇云怕。
她比自己轻,比自己会抓男人的心,她来势汹汹。
而伊蕊丝眼睛下那颗跟江月慢长得一模一样的痣,就成压垮方薇云的最后一根稻草,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、维持住理智。
那个找上的女人,长得真像她。特别是眼睛下的那颗痣,特别像,可能的,她已经死,早就已经变成水鬼——
楚喻突然站起身,塞在耳里的耳机线扯,掉出来。他顾上,朝陆时道,“水鬼!方薇云说水鬼这个词!”
陆时神情平静,拉楚喻的手腕,让他重新坐到自己身边。
楚喻脑子转得飞快,“会会是,下雨天,她——”
说到这里,楚喻猝然止话。
连他都听出来,很有可能,陆时的妈妈,就是在十七前的某一个下雨天,方薇云杀死,然后扔到水里。
直到现在,她可能长眠在某一条江中,某一条河里。
所以方薇云才会在下雨天睡,才会说江月慢已经变成水鬼。
他都能想到的事情,陆时怎么可能没听出来?
楚喻声调低下去,“陆时——”
那种难过的感觉,再次弥漫上来。
楚喻觉得喉口泛起疼痛,他又呐呐喊一声,“陆时。”
陆时顺楚喻的手腕,下移,触碰到他手心的柔软纹路。
“害怕吗?”
这是陆时在架把人的虎口扎穿后,第二次问楚喻,害害怕。
他的嗓音轻缓,带淡淡自嘲。
“我手段很脏,像藏在暗处见天日的蛇鼠,连自己的生父都一算计。”
我把真实又肮脏的自己,毫无遮掩的,剖开一切伪装、血淋淋地,展示你看。
如果你只会看我一眼,我要你看到的,必须是最真实的我。
如果你施舍爱我,那我要你爱上的,也只能是最真实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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